玉米,土豆,馍馍,鞋垫
玉米,土豆,馍馍,鞋垫。家访的支教队员总是会碰上家长送这几样东西,“我们说我们不能收,他们就趁我们不注意偷偷塞在我们的口袋里。”申宸说。“有一次家访,有个家长偷偷把一副鞋垫塞在我脱下的羽绒服袋里,后来我上课时鞋垫掉了出来,被孩子们看到了,他们就暗暗记下,过后人人都从家里带鞋垫来送我。”
家长们喊支教队的成员“研究生老师”。“研究生老师”来家访,家长们郑重其事,一个把他们请上炕聊天,另一个则去张罗着做饭。“他们会在炉子上煮罐罐茶,那是他们接待客人的最高礼节。”顾皓卿说。聊着聊着,家长们便把饭菜端上了桌,“一定要让你吃了饭再走”。
家长也会把孩子叫过来,听队员们讲讲孩子在学校里的表现,顺便教育一两句。冯艾有一次去家访,穿着一双皮鞋,一个家长看到了,对自己的孩子说:“你要好好读书,将来也能穿上皮鞋。”冯艾一直记得这句话。
有的时候,家长并不理解支教队员。“我们看到孩子们上课只有一本教科书,就想给他们订购些资料,我们找了赞助,补贴三分之二的资料费,家长还需要自己出三分之一,大概十几、二十几块钱,但一些家长不能接受,他们就是不愿意花钱订资料。”一位支教队员说。刘艳波班上有个孩子,成绩在两个班里排前5,但家境困难。家长不让这个孩子来念书,想让他早点辍学打工挣钱。孩子不愿意离开学校,就哭。后来刘艳波把情况反映给团委,团委给了孩子赞助,帮他买了学习资料,让这孩子留在了学校。
家访的过程中,支教队员们也在观察着孩子们的家庭情况。“孩子们家里基本都是平房,有的同学条件相对还不错,有的则非常差。”顾皓卿回忆起一户人家,“主屋无窗,3个孩子挤一屋。”申宸也遇到过一户人家,牲口就养在门口,灶头和床挨在一块儿。碰上这些家境困难的孩子,支教队员会想着给他们募集些资助。
早在十年前,冯艾在白崖中学支教时,就给九名家庭困难的孩子联系了资助。2010年,申宸他们在家访时,看到三合村的孩子在家中没有专门的书桌。“他们会趴在炕上写作业,很多孩子的眼睛因此近视,有的孩子还成了罗圈腿。”为此,他们发起了“一张小书桌”计划,让孩子们能够拥有自己的小书桌。几个月里,他们募集到了1500张小书桌。除了书桌,还有书。王民中学的图书馆是支教队员们帮着组建起来的,书有些是支教队员们自己带来的,有些是他们号召认识、不认识的人一块儿捐的。
冬天的时候,支教队员们会给孩子们募集些冬衣、御寒物品。“关于衣物捐赠,冬衣紧缺已由前期的大力捐赠得以改善,现仍紧缺的是适合12-17岁孩子穿戴的厚手套、围巾、帽子、耳罩等御寒用品。邮寄方式可选择……”这是王冕他们近期发的一条微博。
青春歌
7月份的时候,老的一批队员离开西吉,换新的一批过来。“我们天没亮就起来了。”刘艳波回忆起离开时的场景时说。“六点多钟的时候,三合中学的校长过来送我们上车,我们过去,发现孩子们早已经等在车旁了。他们拉着我们的包,不让我们走。很多孩子都哭了。”刘艳波送给了孩子们一些明信片,有当年世博会的明信片,也有复旦的校名明信片。“孩子们送给我们好多手工艺品,还有他们自己写的信。”
回来之后,支教队员们偶尔会与孩子们通电话、写信。有时孩子们会在信里冲支教队员们‘吐吐槽’:“老师你当时要是对我们更‘和谐’一点我们会更爱你的。”更多的时候,他们会诉说自己的生活,以及对队员们的思念。每年,老队员们都会抽空再回去看看曾经的学生,回去看看那片熟悉的黄土地。“有一种生活你没有经历过便不知道其中的艰辛;有一种艰辛你没有经历过便不知道其中的快乐;有一种快乐你没有经历过便不知道其中的伟大。”这是苏鸣在支教手记里留下的一句话,被收录在支教文集《黄土地·青春歌》里。2010年起,复旦大学支教团队在贵州又建立了一个阵地。支教团的人数在增多,黄土地上那首唱了十四年的歌,还在飘荡。
十年备忘录
1.过去五年里,你想得最多的问题是什么?
申宸:过去五年里,我想的最多的问题是,什么样的工作,才会是我喜欢的。
王冕:过去五年里,我想的最多的问题是,在我要走的路上,我还欠缺什么,我要怎么弥补。
2.你现在的生活,和你五年前预想的一样么?
申宸:我现在的生活和五年前比当然不一样啊。五年前的我,虽然对未来有许多憧憬,但是并没有目标。五年之后,尤其是支教回来之后,自己虽然还不知道未来在哪里,但至少有了一个变得清晰的人生目标。
王冕:我现在的生活和五年前比基本相同,而且比预想的更好。得到了更多的机会,进入到更实际的环境中去熟练技能,磨练内心。
3.未来五年里,你觉得西吉会有什么发展?
申宸:未来五年里,我觉得西吉县城会越来越漂亮,外出打工的人会越来越多,因此学生家里面的条件会越来越好。我们学校的学生人数会变少,会有越来越多的学生随父母移民到宁夏中部和北部的生态移民安置区。
王冕:未来五年内,我猜西吉变化大也不大。大是经济发展会有进步,物质生活水平会提高;不大是说,精神文化发展变化不太大,毕竟这需要一代人才能转变。
4.未来五年里,你最想做什么?
申宸:未来五年里,我还要再做老师。趁着年轻,多做一些自己喜欢的肯定不会后悔的事情。
王冕:未来五年里现在看的话,我想好好读个学位,好好谈个恋爱,等我带的孩子中考的时候再回西吉送他们去考试。